雪访：今天，有一位辩护人在中国

    电影《辩护人》，2013年在韩国放映时，引来千万人观影。时隔30 年之后，韩国人在电影中，重温他们曾经历的时代 ——1980年代，那个为民主抗争的年代 。电影以当年的韩国釜林事件为原型，电影中为思想犯辩护的律师，就以韩国已故总统卢武铉为原型。
    这位叫宋佑硕的律师，由底层自我奋斗而起，成了颇成功的商业律师，原本过着衣食丰裕的生活，对现实并无太多关照。却因对自己有恩的一家人遭难，为了救一个参加类似“读书会”而被当局抓走的少年，走上了人权辩护之路。
    从此他振新了生命。几年之后，当他因参加集会游行被抓时，釜山的100多位律师，有99位为他站出来辩护。
    这部电影，对今日中国人来说，场景情形真是颇会于心。只是，很多人不知道，在当下的这片土地上，我们也不缺少这样的辩护人。只是我们的辩护人，“不是在看守所，就在去看守所的路上”。过去，律师们是为自己的当事人奔波着，去看守所。这两年来，他们自己纷纷进了看守所。
    阿潘玉闪，一对美好的夫妇，如春秋时人物，有侠肝义胆。2014年10月，郭君因公义罹祸，夏霖挺身而出，做了他的辩护人。未几，他被抓掉。案由却是“诈骗”。
    之前的5月，浦志强律师罹祸，还记得那时的气氛，一片紧张。却在微博上看见夏霖说了一句。“各位博友，久违啦！见坏得上，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！”
    我并不熟悉夏霖。之前只见过一次。那一刻，也不由心里叫一声：果然好汉！
    不过，也想，于大义之外，就是朋友之间那份赴汤蹈火的私谊，在此时，也会焦灼着他，让他过不去心坎吧。
    朋友们一个个进去了。他为朋友辩护，果然，他也进去了。
    这年头，其实中国律师正成为真正的传奇。一次对朋友说，平生所见，多乏味者。看起来，还是学法律的，多真性情。记得西安洪果老师辞职，当日便有周泽、伍雷一帮律师飞来，匆匆在长安南郊吃顿饭，宽怀笑谈一番，又呼啸而去。此等情义，有春秋侠士之风。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，目前所及，唯真正的法律人中所见。
    可又怎么说呢。看了一篇文章，说夏霖在成都，为“四川好人”、因调查地震豆腐渣而系狱的谭先生辩护，法官都是他西南政法大学的学弟学妹，这让他甚为忧伤，久久不能释怀。
    言归正传，今日上午9时半，中国律师夏霖在北京二中院受审。只是，虽说是公开审判，却只有6个席位，夏律师的妻子，甚至都不能入席旁听。
    我想，这位先生，他就是一位中国辩护人。他的朋友们说他大节不亏，虽有爱打牌、“贪玩”的小毛病，却也是真性情。就像他的朋友、美丽的记者王和岩说的，“我很高兴，他不是别人口中的完人。以前，我曾相信那些所谓的完人，如今我不相信，这是生活教给我的，夏霖，一个被羁押了500多天零口供的真汉子。一个个性鲜明、心底柔软而又丰富真实的人……”
    说起来，夏霖做过的不少案子，都是名动天下。邓玉娇案，崔英杰案，四川谭案等，都和良心有关，和最重要的问题有关。其它案件，并无争议，唯邓玉娇案，有批评之音。我倒觉得，那案子中，记者的责任更大一些，律师，一切为当事人利益计，得失之间，必自有衡量。有一点可以肯定的，他做过很多事，而他的故事，没有太多人讲述。
    官方为他找的由头是“诈骗”。这是一个颇成功的方法，让愿意说话者，也多一些顾虑，怕无意间，为他“背书”。倒是浦律师说了句：“一是抓他的原因复杂，他可能也得罪人了，但法律本应是简单的。二是，欠了债没还上，这不是诈骗，用这套路收拾他，等于国家帮私人讨债。我认为，让公权进入私权，与法治精神相悖。”
    和岩发微信说，一早，在二中院门口就看到崔英杰的父亲了。崔英杰，2006年，刺死城管而被夏霖从死刑枪口下救出的一个摆摊小贩，如今，还在狱中服刑，听说夏霖常去探望他。而他的父亲，这次，在开庭前一年，就去二中院看地方了。
    撑着伞，无法进入法庭，始终关注着夏霖案的人们
    听说，今天北京下雨了，中午休庭5分钟，下午继续。而在法院的高墙之外，人们撑着伞，翘首看着那个那不见的法庭。现场的朋友说，十多辆警车。还有许多的巡查者。
    斯伟江律师曾在“商人，法律人 ，政治人——电影《辩护人》一文中说：“我们有美丽岛事件，但没有美丽岛案件。”因为，我们看不到一个真正公开、庄严的审判。我们不知道，那高高的法庭上，在发生什么。是谁在审判，是什么在审判。
    “即使岩石再坚硬，也是死的，鸡蛋再脆弱，也是活着的生命。岩石最终会碎成细沙，而鸡蛋终究会孵化，越过岩石。”电影《辩护人》中有这样一句话，由那位被捕的少年说出。曾引起律师宋佑硕片刻的愣怔。
    在2014年5月11日的微博上，夏霖转发了这句话。那时老浦被抓不久。夏霖转发时，说了句：正在观看，心弦共鸣。
    今日，我们也为那看不见的法庭之上，一个为自己辩护的中国辩护人，奉上一缕共鸣。且听，自由就在风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