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永坤：多数人暴政还是暴政

    据《人民法院报》2004年8月12日报道。江西宜春市袁州区三阳镇马王塘村上屋组由邹、易两姓村民组成，邹姓人口为72％即100人，易姓人口为28％即39人。2003年10月，因宜春市政府征用该组土地用于兴建工业园区，补偿了一笔土地费给上屋组。邹姓村民倚仗其人多势大，在2003年第一次分配红薯窖款时，让邹姓所有村民一律按100％分配，即每户200元，而易姓村民则仅按90％分配，即每户180元。今年1月在第二次分配土地款中，邹姓村民依然按100％分配，即每人2000元，而易姓村民只按93％分配，即每人1860元。该组易姓村民多次找村委会及镇政府理论无济于事，并且马上又面临第三次土地补偿款的分配问题。为此，易姓村民一方面联名书信准备越级上访，讨回公道；另一方面，一纸诉状将邹姓村民诉上公堂，要求以法律手段遏制不平等待遇的出现。袁州区法院三阳法庭以调解结案，易姓居民取得平等权。
    这是一个典型的证明多数人暴政的实例。长期以来，我们常常以多数为理据证明一项政策的正当性。当我们歧视地主富农时，我们以多数为理据，当我们反右时，我们以多数为理据，在文化大革命中，我们更以“团结95％以上的群众”为口号。仿佛只要有95％的人没有被打，政策就是合理的。为此，我上课时曾举一例以证明其荒谬：如果本班有一个明显的弱者（只有一条腿），其他的同学一致通过一个“赛跑法”，该法规定跑得最慢的那一位将被大家吃掉。这个法律有正当性么？我想，只要有一点人性的人都会作出不言而喻的判断。那么，为什么多数人把少数人不当人的法律就正当了呢？文革中，我们不保护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、走资派的权利，随意剥夺他们的人身自由、剥夺他的财产，只因为他是少数，这正当么？
    这告诉我们一个浅显的道理，不能“人多为王”，不能恃强凌弱，这不仅是道德的要求，也是法律的要求。所以，多数人的专政云云本身不具有正当性。人再多，也不能把少数人不当人，当作专政的对象。马克思就说过：“如果说有什么是勿庸置疑的，那就是，我们的党和工人阶级只有在民主共和国这种政治形式下，才能取得统治。民主共和国甚至是无产阶级专政的特殊形式，法国大革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。要知道，要我们的优秀分子像米凯尔那样在皇帝手下做起大臣来，简直是不可思议的。”也就是说，马克思的理想社会是民主共和国。人类社会的规则，不仅仅要取得多数的认同，更为重要的是要遵守基本的价值要求。在现代社会，它就是人权，人的自由。人权的起码要求就是人格的平等，你不能将少数人（不管你喜欢不喜欢）不当人，或者当作劣等公民。
    原文载于我的法律博客：http：//guyan.fyfz.cn/，发表时间：2006-8-26 17：29：00